《冷酷三部曲》

1 《七月》
.

＂七月流火＂

——《詩經国风·豳风·七月》
.

總是忍了又忍，忍了又忍

直到無所顧忌，

覷整個大洋的水如無物

這火，才又流竄起來，狂笑著

調戲四散奔逃的螻蟻：

非到這時候，你們才知道

老子不是開玩笑麽？

.

在這個老得沒牙可掉的國度

山們，早已統統的閉上了嘴

悶聲不響的呆著，不知道打的什麽主意

可一肚子的火終歸憋不住，要流竄起來

整得個天翻地覆慨而慷，讓人家

叫天天不應，喊地地不靈，這才知道：

這一次，好像真的，不是在開玩笑了吔！

.

可是七月的仁慈又總是姍姍來遲

七月的渡口，也不是缺了艄翁就是沒了船

就連蘆葦也少得可憐，

任憑你有幾個達摩，難道

還能夠插翅飛了不成？！

非逼得你守著弱水三千卻焦渴而死

這種待遇，怕也是千載難逢吧？

或許，竟能由此進到一個不怕失火的好地獄也未可知

這樣說起來，又好像一切

都只不過仍是場玩笑而已。

.

然而七月開的玩笑，在七月

才剛剛開始……

.

.

2《結局或開始》

.

“我站在這裡，代替另一個被殺害的人。”

———— 北島

.
每一條自由的道路

都已被截斷，

每一個上路的行者

都墜入地獄。

每個人

都被捆在一個偉大的錯誤上，

這錯誤無端加在

本就無常的命運上，那些被真理

檢驗得粉身碎骨的精靈，冷冷地

注视着在歷史暗處

仔細作祟的厲鬼。

.

別以爲他們不會回來！

.

有多少猙獰的面孔

露出了受害的表情，

有多少迴避的眼睛

還記得發生過的事情。

每一種前途

或許都還能有一點希望

這希望

爲何還在掩飾另一場浩劫？

我們被現實誘迫得不堪一擊的靈魂，

依然在現實表面

虛擬注定的腳色

.

別以爲這樣就算完了……

.

.

3《刀》

.

“Imagine all the people
Living life in peace… ”

—–JOHN LENNON

.

並且，我還記得

橫在你我眼前的刀。而刀

不如手狠，手不如眼光狠，眼光

不如我們的心

——狠！
.

這一次是豁出去了

總歸我們的命，都是一次次

丟了又撿囘來的命，我們的槍

也都是打坏了

又換打坏了又換過的槍

這一次豁出去了，大不了

天堂你去受，地獄我來挨

一直到蒼天老死，黃河倒流

此恨綿綿如刑期

.
究竟怎樣，才能徹底忘記：那時候

我們的遊戲總是在走火，那時候

我們的信仰總是在入魔，那時候

我們的朋友總是在失去，那時候

我們的親人總是在暴斃，那時候

究竟是什麽在作祟是什麽讓你我如此

————造孽！

.
只恨毒日當頭，沒有傾盆的雨

來淋熄那心頭的火，

沒有萬丈的冰

來凝固這一刻每張臉上

可恥的滿足，更沒有漫天的雪

來掩埋這裡發生的一切

只恨那刻骨的恨，竟沒有

這仔仔細細痛徹肺腑的愛來得

像去得一樣的快

.
能對這些蠢驢說什麽呢？

無非是睚呲必報，無非是怨憤和詛咒

無非是得失之間被面子和銀兩蒙住的眼睛

無非是我倆

對來生和前途的

默默承諾

與

祝福

.

永別了，武器……

.

2001年稿于樹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