掘火档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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肥内 发表于04/29/2020, 归类于博客, 肥内.

7 X 7

對這個數字的迷戀也是慢慢發展出來,也許是偶然,也許是必然。

有過一段時間寫文,喜歡以三段為一個小集團。偶然發現《老子》是這樣的結構。而我相信這種結構有其必要性,接近辯證法,當然,我是以最粗淺的認識——正、反、合——來理解它。我自己的想法是:第二個「反」比較像是尋找出第一個「正」的潛在性,因此提出「正」的不足或補充,才有可能引向第三個「合」。簡單來說,單數是必要的。五、七、九,不過是反覆操作這個程序,找出事物更多的潛在性。

後來,在撰寫《O2O》時,剛好一邊讀《周易》,那時覺得用「六」也是有道理的,「三」的底數加上陰與陽的對立-對比-參照-補充,發展成六也是再自然不過。但是,當我試著以「六」來寫作時,發現有問題,或者說難度不是等差,而是等比的難。因為如果要處理成天與地的兩部分,那麼可能上三要切入理論性,而下三則來到實例的解說,而中間,也就是上部的最底與下部的最頂又要有一定程度的連結。這樣寫起來太複雜了。且如果我每一段(當時寫《O2O》時是以《歡愉》為嘗試)都要嚴格遵守這樣的結構,其實必然有些段落要硬湊了。換句話說,我的能力還無法駕馭這種形式。

單數段作為一種集團概念已經是比較確定的基本走向。

 

偶然,去年做了一本《路子》,總頁數是108頁。印出來後感覺這樣的「厚度」剛好。《路子》也如它的名字,奠下了我的新的創作基本格式。這是去年的七月。

隔了一個月,八月初,《形意》完成。當時構想的是每一節兩頁,左頁寫某一部片的某一場戲(但不總是這個原則),右頁是分析(有時左頁寫得少,就從左頁開始分析;反之亦然)。如果要抓與《路子》差不多的頁數的話,大概就是收錄50小節左右。

不過,我現在基本已經忘記是為了這個數量在先?還是劃分為七章的構想在先?總之,秉持著「單數」,50顯然不可行。但是49節就可以,它是7X7的結果。

49節,每節兩頁,那麼就是98頁,再加上前後的靡頁、目錄,也就差不多是一百頁多一點。如果是9X9,81,乘以2,就變成162頁,太厚。

所以可以說49也許起初只是偶然。

但也是必然。尤其在潛心研究電影三幕劇之後養成的習慣:切成四等分的片長,自然會有四個區塊(第一幕一塊、第二幕兩塊、第三幕一塊),加上經常要被強調的中間點,則有五個重點區塊。而基於對立法則,第一幕那一塊來到第二幕前半那裡,按說也要走向某種分化,使得「衝突」加強,所以按發展節奏來說,就是一、二,中間點。經過中間點,要有迴返,呼應第二幕前半,因此當然也就是過中間點之後,也以二、一的方式佈局。簡單來說,一、二,中間,二、一,這樣分成七份是最合適的。既不會有五等分的單調也沒有九等分的繁雜。七,應該是最合理的分節數。

想一想,《追憶似水年華》是七部;咸認為貝多芬最好的弦樂四重奏,op.131(這點我還沒非常認可)也是七個樂章(之後,他又在最後一首回歸到四個樂章)。七應該是頗重要的結構。

儘管不用貝多芬op.131的提醒,我也早知道第四,也就是中間點擔負起非常重要的角色。因此,一章七節、共七章的結構就可以玩這種方正佈局中的數字遊戲。

在《形意》中我已經有意這麼做。每一章七節,開頭一節當然是整章的象徵,而最後一節是小結,中間是承先啟後的關鍵,因此,二、三節是接續第一節的鋪陳之後,較為簡單的發展,第四節一般可以稍稍做第一次的小結,然後過中間點之後,五、六節一般會對二、三節做出一定程度的呼應,會更複雜,可以當作一種變奏,就像奏鳴曲式的再現部一樣。

一章內的七節如此佈局,而整本書的七章也是類似的方式佈局。

以《形意》為例。這本書七章皆以女性名字命名:第一章,路子;第二章,葛楚;第三章,蘿莎;第四章,阿貝婷;第五章,卡門;第六章,麗莎;第七章,蘿絲。

第一章「路子」當然是全書的最主要象徵;它也是延續自上一本《路子》發展來的,主要帶出關於電影的一些基本概念。中間章,第四章「阿貝婷」也是章名最長的,由於名字來自《追憶似水年華》,這一章當然是處理電影與文學,但是從兩者之間的互融與電影的超越。最後第七章「蘿絲」再次收攏在電影機制的複雜性,呼應第一章,承接第四章的「超越」精神。


不過,儘管《形意》在結構上有諸多考量,但仍有不足之處。比如本該統合前六章的第七章,每一節應該要對應前面六章的安排,比如第二章談「框化」,那第七章第二節應該也要處理框化問題,但沒有,按難易度的安排,是到第三節才處理複雜的框化(搭配走位與台詞)。因此才有在形式上更嚴謹的《圖說》。

 

《圖說》因此當然也是七章、每章七節。每一節是一頁圖(在雙數頁,即左頁)一頁字(單數頁,在右頁),按這樣工整的形式撰寫。

每一章就按照上述方式規劃:第一節為整章精神,第二節發展第一節的概念,有時是「逆反」,第三節再視情況補充或反駁第二節;第四節是關鍵折返點,第五節呼應第二節,但有時視需要,可能先對應到第三節,然後第六節再看是對應第三還是第二節;每一章最後一節都以小津作品作結,不管該章在處理什麼,總以小津作品為例,來暗示出「小津都能做得更好」這樣的潛台詞。

章名如同《形意》,或說,根本就是來自《論語》的習慣,以每一章第一節的內容來命名。但這七章除了在每章概念上也漸進之外,每章首節帶出的主意象之間也有遞進關係,因此這七章可以一步一步發展:自由女神、白色大地、枕下的手、手腕傷痕、女侍艾瑪、死囚逃生、火刑女神。首尾章的呼應很明顯,第二章給出一種遼闊性,畢竟白色大地,但是第三章又是辯證,枕下的手,突然間場景從大遠景被拉回到一個大特寫上;第四章延續第三章,但也召喚下一章,之所以手腕有傷,除了前一章帶出的「情」之外,又有下一章開啟的、關於「囚禁」的意象。自然而然,就有逃生;只是逃生是徒勞的,因此終章女神還是受到火刑了。其實也是一種隱喻,「電影」,或說一般大眾電影,終究要回歸到一個框架中,這一章於是與《形意》最後一章遙相呼應。

當然,每章第七節以及全書的第四章,是關鍵密碼,這也是為何這本書的第四章第四節,亦即整本書的正中間,談的是黑澤清的《旅途的盡頭、世界的開始》,在這一節中,短短四句話,重點就在談及電影之所以「不純」的奧秘。它可以將前44節做一個小總結,也向後44節敞開。

《形意》對《圖說》來說是重要的。沒有前一本基本不太可能有後一本。

詩人朋友充蜜曾對《形意》的一些地方給過「像詩一樣」的回饋,比如《形意》中談到《某夫人》一場戲,我這麼寫:「馬蹄聲刺痛了將軍卻撫慰了夫人:前者心像被踐踏,後者是馬不停蹄地想去見伯爵」。因為這句鼓勵性質很強的回饋,隱約催生了《圖說》;再說,「看圖說事」的根源之一,也是充蜜在她公號中發表的詩作,往往最後會附上一張存在明顯或不明顯關係(但總是有關係)的圖片,照片、畫作等。


直到讀到薛菲的《電影中的普通人》,他的寫作是導火線,讓我開始有意識地以「詩意」的方式寫下這些圖說文字。我自稱為影評詩學,或簡化為「影評詩」。它是一種嘗試,尚且不敢說很成功,但總是一個嘗試。


《圖說》因此成為現階段來說,各種正式出版或自製文集(各種文集加在一起,《圖說》是總號第45本),或單篇文章(文章列表目前排到第996號),或……總之是一件完整作品中,我最喜歡的一件。

「圖說」式練習在《圖說》之後還在持續,每週五固定在掘火更新一篇。但是此後的影評詩暫時沒有再想收錄的打算,同性質的作品一本就夠了。所以不管印量多寡(這本《圖說》總共印了14本,亦即,如果它將來沒有機會出版的話,這個世界上就只有這限量14本,我也不會再為任何理由加印它),它都只能活這麼一次。

但《圖說》是完美的嗎?我可以明確說,它不是;但它是我現階段能做的極致。可是,我已經在構思下一本,野心更大,有可能因為超越我的能力也將來也寫不出來,這是可能的。下一本名為《尋常》的作品會更集中在小津。由他的作品帶出電影的法則。形式上會接近《形意》,因為《圖說》印製成本太高(為了印全彩,每本成本要42人民幣),並且,再說一次,這種形式玩一次就夠了,我希望能回歸到文字的力量。因此,重回《形意》的形式是必要的。

 

不過,這篇文章僅只是透露《圖說》的一個可說是非常重要但又不是最關鍵的秘密,我為它還布置了許多密碼,就待有機會讀到這本書(不論是以實體書還是PDF)的有緣朋友來破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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