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肥内 发表于08/10/2020, 归类于博客, 肥内.

以《比海更深》來探討人物+行動的主題公式

再次重回《比海更深》,仍是為了教學;否則在三年前於「迷影網」寫了篇總長超過2.5萬字、逾200張截圖的拉片之後,心想短時間之內都不想再碰到這部片;事實上,當時也因此發現:我似乎無法再在是枝裕和身上發現什麼,緊跟著,就是對他逐年降低了興趣。雖說今年初因為《真相》又重拾對他的好感;但這種好感並沒有持續太久。在二刷過《真相》、寫過一篇評論以及參與過一場網路圓桌之後,便再沒有動力想重看它。不知道是因為短時間內接觸太頻繁?還是它真的後勁不足;要想,當年《如父如子》跟《比海更深》在台上映時,都是在短時間內(不到兩週)在戲院重刷五次的……
總之,作為「劇本寫作」專業課的(我)指定參考教材,我在第一堂就拿它來解說如何從「人物+行動」來尋找影片的「主題」或「命題」。自己倒是因此還有一點「新」得。
在講課前,我也仍跟過往一樣,自然而然覺得這部片的主題應該就是家庭。但是,是怎麼樣去講述,或說,透過什麼樣具體的命題來迫近家庭這個主題呢?這是我以前較少去討論的,畢竟,我總覺得,即使編導會有一個這種主題作為核心存在心裡,但觀眾接收到並且解析或理解的情況又不盡相同。所以,其實這是沒有標準答案的。但也恰恰如此,我都寧願把這種解讀的工作交給讀者,因此基本沒必要的話,我是不太在文章中討論這部分;而是將精力放在說明片中一些設定、設計的情況與它們達到的效果。這算是一種提醒,讓對於理解影片主題有興趣的讀者做個參考,所以我戮力於找到比較容易被忽視但其實有重要性的細節。
無論如何,與其他「指定教材」相比,它接近於以「破碎家庭」對「重組家庭」為軸心,反映在作為人子、人夫、人父都不合格的主人公良多身上。似乎,當他下了決心之後,才有可能從破碎家庭達到重組家庭的目標。但是,是「下」怎麼樣的決心呢?又,如何達到重組目標呢?這些如果不細想,也都只是粗略的印象。
所以,今天就最簡單的這個「人物+行動」來做分析之後,得出的結果就比較精細一些。首先可以從影片三幕個別設定來談,第一幕中,基本界定了良多這個人物的基本情況……

(1)缺錢:為了繳贍養費(每見真悟一面就得付五萬日元)、生活費(房租、氣費、電費都欠);但……
(2)他仍改不了賭博——前妻響子離婚的主因之一:不求上進;畢竟……
(3)他曾得過「島尾敏雄」獎便自我膨脹(當然,這個獎也讓他在老家聲名大噪;只是,大噪的原因恐怕不只是得獎);於是他不願「屈就」接受漫畫原著的工作,並且,以「取材」為由,繼續躲在偵探社,正事愛幹不幹,倒是動歪腦筋賺取額外收入……
(4)與此同時,還存在著他與父親之間的糾葛;
(5)最後,就是吃醋、佔有欲使得他割捨不下響子。

大方向,也就是良多的行動動機,還是來自他割捨不下響子,想給真悟製造一些父子記憶。錢是一個解決之道。與父親的糾葛(他不想要像父親;卻無法控制地還是很像父親)算是劇作的副軸,這也是是枝再次以具體設定來探討他的一個課題:血緣在親情的界定上優於養育(教養)嗎?並且也成為父親-良多-真悟之間的聯繫。
總之,第二幕當然要強化良多的困境。因此第二幕前半強化的衝突是:

(1)為了錢,甚至勒索高中生(種下禍因);
(2)不願接受漫畫原著;還想跟姊姊借錢;「額外收入」被社長沒收;
(3)響子的男友登場!

這時可以看到父子線再次退位,著重在處理良多的不上進,並且以響子男友的出場給良多致命的一擊。由於對良多來說,一向對工作都不太上心,因此像不接受漫畫原著的工作,或者額外收入被社長沒收都在影片的「中間點」之前。後面的衝突,都是在響子男友登場後,引爆的糾結。同事(兼後輩)町田以「過來人」的身分,分享「想要找就一定會去找」的經驗,但他表示,他是20歲時不顧家人反對,也要去找生父。這多少成為良多採取極端手段的導火線。於是,後半的發展就變成良多有點挾持了真悟……

(1)拿出不贍養費,還厚臉皮要與真悟相處;
(2)覬覦母親的存摺;
(3)無心卻造成響子與真悟的滯留:探問男友消息、試探復合可能。

這一部分完全聚焦在這個破碎家庭:回母親家有兩個好處,一方面可以找最後一根稻草,母親的存摺,二方面搭配迫近的颱風,有機會將響子、真悟母子滯留在母親家。這也是他最後的狠招。但是,當然,兩者都落空了。存摺早被姊姊拿走,而響子母子確實滯留,但卻表示絕不可能復合(都在第三幕)。只不過,在婆婆家時,響子卻掛了她男友打來的電話;當然或許能說是她不方便做出解釋,而不是為良多留下一點復合可能性。
總之,第三幕就是讓良多的願望徹底落空:

(1)母親存摺不見;
(2)承認自己沒用;響子明確表示復合無望;
(3)與真悟製造回憶——彌補曾有過卻錯過的為父機會。

但是,恰在這絕望的深淵,良多卻跟父親在精神上和解:原來死去的父親曾到處推銷、贈送良多的小說,良多原以為對他當小說家很不以為然的父親,實際上還是以他身為小說家為榮的。也正是在這裡,在當鋪,在得知他不識貨卻碰巧挖到的父親的硯台原來能賣30萬,而當鋪老闆請他用這寶物磨墨替他簽初版小說時,良多才總算挺起胸膛,這一多義性動作(因為這一動作可以對應到開場時母女倆談到父親磨墨時的挺胸動作),或許也象徵了良多重拾作家身分的尊嚴。
於是乎,良多的重組行動,終究是成就了他自己的覺醒。因此,要是以人物+動作=主題來說,那麼這個圍繞在家庭所展開的設定,基本是向創作者的自覺退位的。尤其,影片收尾時,並沒有留給良多關於家庭的希望,滿地的折損雨傘,似乎也成了這種「與家庭訣別」的氣氛舞台;因此,影片像是最終根本繞過家庭。或者說,假設仍要跟家庭掛勾,那麼很可能是枝的「命題」會是:唯有在一個人真正意識到自己的才能與潛能,方能建立起一個真正的家庭,或彌補一個破碎的家庭。這就走向一種主觀性、私密化的命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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