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Cinema of Carl Dreyer, by Tom Milne
米納帶來了一本口袋書,小但非常巧。這位可以名列英國電影批評史上有名的影評人之一的作家,對於種種影片總有自己獨特的觀點,一如他在《Time Out》雜誌中許許多多犀利的影評一樣,他撰寫的德萊葉也是相當特別的。即便他主要論述全都可以歸納到一個簡單的詞:「信仰」,而這個詞便是通往德萊葉影片核心的最佳法門。尤其在面對德萊葉電影外貌上的緩慢、多變題材,確實也容易說不出到底那個蘊藏在這些看似迷惑的情節之中(其中又或多或少包含一絲絲可以說「魔幻」的成分在),但其實也就是那份信仰,對於宗教的、對於純粹情感的。所以當他寫到關於『語詞』(Ordet)這部影片中那位精神官能症者兩次施展神跡的成功與失敗原因時,他寫道:「他在第一次失敗或許可以事實上他自信地答應表演出神跡來解釋,而他最後成功了則可以說他受到小孩的信仰感動而答應去嘗試」;對於『蓋特爾德』(Gertrud)的評論甚至可以總結所有德萊葉電影的風貌:「整部影片像是兩個聲音—“我愛你”與”跟我來吧”—對位產生的回音一般,它們不曾停止相伴出現」。這本小書也因而成為一本研究德萊葉這位作者相當重要且可讀性非常高的書籍。甚至是一本研究電影中精神展現的說明書。
Dreyer, by Mark Nash
作為BFI一系列這類類似導覽小手冊的作者研究書籍(此系列還包括像歐弗斯Max Ophüls與法斯賓達Rainer Werner Fassbinder等)的其中一冊,這本八十頁的小書中,作者納許以三十來頁篇幅,將焦點著重在「德萊葉文本的筆記」(由於這樣的文體前提,使得這本書看起來一點都不費力,有一種恣意、隨性的韻味。同時夾議夾敘的文筆也帶來絲許幽默的筆風)這個主要內文,透過影片詳盡分析(尤其是『麥可』Michael與『蓋特爾德』Gertrud兩部作品),將流行於1970年代的理論(如符號學、結構主義、精神分析等)與理論家(巴爾特、克莉絲蒂娃、拉康等)融於一體,並強調出文本結構的思想體系處理在影像話語與讀者/觀者間的空間中的呈現。文章本身劃分為幾個部分,以一些引言或者小標區隔開來。這些引言經常是頗具興味的,比如第一小節的引言是「在一開始是一部影片」(德萊葉)以及「我被看著,即,我是一幅畫」(拉康),由此帶出的是對『麥可』這部影片的繪畫元素到老畫家從年輕模特身上讀來的一種反身映照的分析。除此之外,書的後半部在簡短的德萊葉小傳後,是對於其所有作品的詳細資料,這部份是目前有的德萊葉專書中最為詳盡、齊全的。不但附上了每部影片的工作人員,同時也幾乎都有附上劇情簡介,同時還有簡短的評論,更重要的是還有德萊葉接受《電影手冊》訪談的摘錄,可以直接看到德萊葉對於這些影片的看法,是相當具有參考價值的部分。而全書最後兩篇附錄則收有曾身為《電影手冊》評論同時後來是著名的電影導演安德列‧泰西內與法蘭達‧克勞福的文章作為輔助參考。
Speaking the language of desire—The films of Carl Dreyer, by Raymond Carney
作為一本較新的、關於德萊葉影片的專論,卡爾奈除了擁有許多精彩的參考論述,包括鮑德威爾、柏區、米納等人的論點,他更擁有形式自由的評論方案,具體來講,也就是在比較文學盛行的年代裏,進行互文交叉方式,將德萊葉作品與許多我們已經孰知的作者們作品進行比對。主旨不在強調德萊葉作品的重要性價值,而在於提供一些可能的風格圖像線索。從從基克凱郭爾到佛洛伊德、從福婁拜到亨利‧詹姆斯、從愛默生到狄金森,我們忽然在這條飛躍的風格流中,漫遊在悠悠蕩蕩的自在宇宙中。驚訝地發現德萊葉作品不再背負著沉重或者嚴肅的那份精神追求,一如他作品之所以呈現某種極簡風格那樣,「虛一而靜」,純粹性的展演,而是可以以一種輕盈、跳躍的步伐走向他所追求的「第五空間」。卡爾奈更是率先以銳利的眼光,將論述重點直接集中於德萊葉有聲影片中最為精彩的三部長片上,尤其對於德萊葉打無聲電影中期便希望嘗試有聲片的傾向,連串到他作品核心方向的一種完整體現:現實的再現。這也是為何德萊葉會希望將彩色版「聖經」不斷推延,希望在他美學最為完整、成熟時呈現它,只可惜在生前無法獲得觀眾們理解的他最後還是抱憾而終。然而,他卻沒發現,他自己最好的精髓已經體現在卡爾奈在這裏探究的三部作品之中。但德萊葉的抑鬱也是不爭的事實,卡爾奈精准地(且令我們驚喜地)將狄金森(這位一樣在生前沒能獲得相對理解的女詩人)的詩句:「靈魂選擇了她歸屬的社會/而關上了門」連上了德萊葉,因為這剛好是德萊葉蓋棺之作『蓋特爾德』最後的鏡頭,只是門邊的空椅顯示了德萊葉那份染了塵的欲望:渴求被理解?這本著作也理所當然成為研究德萊葉不可或缺的專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