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丽叶·比诺什一共扮演过多少个感情不如意的女人?
《布拉格之恋》里年轻天真、死心塌地陪伴一个热衷于和不同女人上床的男人的女孩;《坏血》中纠结于过去和现在、面孔有种奇异的年轻感的神秘女人;《蓝》里面那个著名的沉默、忧郁、失去男人的优雅女人;《毁灭》中忧伤而又带着激情和未婚夫的父亲偷欢的女人;还有《英国病人》、《新桥恋人》、《巴黎爱情故事》、《玛丽》等等。银幕上,她鲜有《浓情巧克力》那样欢乐的感情。
人们爱她,也爱她扮演的这些女人,她们大多是“天缺一角有女娲,心缺一角难再补”的人物。
现实中,比诺什自幼父母离异,在天主教寄宿学校长大;成年后除了出演电影,还出版过诗集和画册,办过个人画展,设计电影海报,演话剧。长得美,有才华,情感和思想兼具,怎么看都是个不可多得的人。她曾与里奥·卡拉克斯相恋,才华女演员加才华导演的组合持续了五年;与一个潜水员同住过三年;也和男性同行们有过传闻;她没有结过婚,生过一子一女。她的内心没有强大到不需要男人的程度,也没有脆弱到必须抓住一个男人做生活的陪葬。
阿巴斯的《合法副本》中,比诺什又一次展现出一个女人在面对男女关系时究竟会有多伤心、愤怒、脆弱、神经质、患得患失;又一次扮演了一个不快乐的女人,演一段回忆、希望与现实的对照。
我们依赖的东西往往给我们带来伤害;依赖酒精,酒精伤害我们;依赖尼古丁,尼古丁伤害我们;依赖谎言,谎言伤害我们;依赖诺言,诺言伤害我们;依赖幻想,幻想伤害我们;依赖爱情,爱情伤害我们。
但是,我们能取消各种依赖吗?
《合法副本》是一个角色扮演的游戏,女人扮演妻子,男人扮演丈夫,发泄对男人/女人、爱情、婚姻的失望和抱怨。戏如真,观众会以为他们确实做过夫妻,已分手多年。
人人都有演戏的本质,如果棋逢对手,这种本质会展露得更彻底。
这出即兴的角色扮演中,女人从试探到发泄,逐一列举没有男人、带着儿子生活的十五年中遭遇过的内心折磨,感觉自己的生活是被男人摧毁的生活;男人很快入戏,他不否认女人说的一切,却强调,他有他的事业和生活,他有时需要女人,但不是一直需要,人最终是为自己而活的。
他们在小镇上漫步。
他们遇到一个婚礼,女人告诉新娘,他们15年前在这里结的婚,15年后故地重游,纪念婚姻,新娘邀请他们一起拍照,女人很兴奋,满脸期待,男人拒绝,又被新娘说服,去合影,随后他说:“我看到他们满脸都是希望和梦想,我觉得我不能鼓励他们活在这种幻象之中……或许很甜蜜,但不会持久。开始时越甜蜜,以后的现实会越苦涩悲凉。我们经历过这些的。”
女人:“这真是悲哀啊。”
男人:“这不是悲哀,现实就是这样的。我希望能告诉这对新人,不要把自己吊死在婚姻这棵树上,也不要吊死在承诺上。唯一能维持他们婚姻的是‘在乎’,在乎和意识。”
女人:“意识到什么?”
男人:“变化,一切都会变化。承诺不会阻止变化。”
他们争论小广场上一座雕塑的含义。男人认为,雕像里的男人除了保护他的女人什么都不会;女人认为正是这种保护,让雕像有了永垂不朽的意义,她看到的是最终获得的信赖和倚靠。
美丽的小镇风光,他们不能享受:男人抱怨女人情绪化,女人抱怨男人不负责任。女人抱怨男人从不记得他们的结婚纪念日,男人抱怨女人不理解他的劳累。
他们互相倾倒15年的烦恼和痛苦,认为这些是由于对方的存在而造成的。这样一对男女,连怨偶都做不成,因为他们需要的不一样。
男人最终是要离开的,女人最终是要独自一人回家的。你所依赖的,终究会离你而去;它们不会因为你的需要而时时存在。
这是现实,感情生活的现实,把感情当作归宿,它就会变成墓葬。只是无论什么样的现实,无论我们多明白现实,都不能阻止我们在感情上,一而再、再而三地消耗、蹉跎、痛苦、抱怨。寻求快乐的路上,没有快乐。
比诺什扮演的女人,是很多普通女人的缩影。女人在感情上十有八九是仰仗男人的,她们不希望男人主宰自己的生活,然而潜意识里依然把男人当作感情的主宰,为了男人,可以无休无止地消耗自己。没有几个人能像张爱玲的姑姑张茂渊,冷淡,客观,巍然不动。
很多很多的男女,都可以代入《合法副本》,上帝赋予我们的智慧,远远小于我们在感情生活中的愚蠢和糊涂。
我们想要依赖感情,把它放到无限大,它却如泡沫,缩小成角落里因没有阳光照射而存留下来的一滴水。
最在乎的感情,最不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