掘火档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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肥内 发表于01/03/2010, 归类于影评, 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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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遊2009年(PART III)

fanais-annualreview3文/肥内

3.影展

猪怕肥,但人不怕成名。用「肥内」这个名字在网络上也闯荡了逾六年了,今年总算有媒体主动邀我去看影展了。

不过影展呢,对我个人来说,还是近情情怯啦。2009台北电影节依旧乏善可陈,大概是我想看的影片,多数都会自己买碟,新鲜感相对低一些。再说,很多人老说我有「大师癖」,或许也没有说错(关于这一点,我们后面的段落中还会提到),但会造成我这种习惯大多因为新电影经常令我失望之故。

这回的南美系列,我去看了两部就打退堂鼓了。《女仆》(La Nana,2009)基本上还可以,但也就是一部标准的低成本家庭片,虽然稍微不同的是影片并非透过家庭内部成员,而是透过女仆的观点来呈现一个家庭,不过,这类自豪于低成本的作品,过于沈溺在习作等级的外观,因而限制了可能性。为了捕捉「现实感」以及「减少控制」,它将生活琐事过于放纵地体现。事实上,在影像上,我们很难说这部片是不是一部站在女性角度的作品,从片中所有裸露的人物都是女仆看来,影片本身可能更像是导演的一次疗伤(毕竟,开演前导演声称这是改编自他真实生活)。

走出戏院后,我跟同行的友人戏称,这种影片还差一点就要把拉屎、撒尿入画了。有时候我很讨厌自己的一语成缄。紧接着《女仆》后放映的另一部低成本作品《我的寂寞花园》(Parque via,2008)描述那位等着房子卖掉的男仆,在这偌大的房子内,能做的也就是拉屎、撒尿以及偶尔找妓女来家里快活。导演(我都不想提他的名字了)不仅要将观众压制在座位上一起体验这种冗长的烦躁,影片末了还不忘激怒观众:男仆为了完成他暗恋有钱女主人的心愿,不惜在房子卖掉,他在这屋内最后的一天里,把女主人打死,打死不是问题,因为聪明的观众应该都已经料到会来这么一手,但没料到的是,男仆最后还对着这位一息尚存的女主人进行砸头砸至烂的行为,且,就在银幕上、观众面前上演。第一次,我第一次看影展经历到影片结束没有任何掌声的过程。不消说,我也是拔腿就跑。

若从乐观的角度说来,《女仆》在很多层面上,就像是南美版的《阳光小美女》(Little Miss Sunshine,2006);而《我的寂寞花园》导演无疑受到芬兰怪杰郭立斯马基(Aki Kaurismäki)的影响。简单来说,若好好发展,可能在将来都有不错的成绩(吧?)。

无论如何,因为这两部片,后来当《电影欣赏》的主编继续邀我去看其它作品,基本上都被我回绝了。除了,我相中了德国专题中杜多(Statan Dudow)的两部作品。作为有声时代初期的德国导演,杜多无疑是我所陌生的,不过他的名字却也被载入萨都尔(Georges Sadoul)的电影史中,但我不太记得他在书上怎么谈这位导演了。

总之,我看了其中两部作品,一部是无声纪录片《柏林工人日记》(Zeitprobleme: wie der Arbeiter wohnt,1930)和长片《世界属于谁?》(Kuhle Wampe oder: Wem gehört die Welt?,1932)。前者是一部宣传片,但与他的前辈像卢特曼(Walter Ruttmann,我们后面应该还会提到他)这样的导演比起来,杜多无疑缺乏了才华,影像的节奏与构图都谈不上美;要跟俄国那些宣传大师如维托夫(Dziga Vertov)更是没得比。这场两部合映的播放,因为编辑的迟到,使得我自己掏腰包买票,没想到一来就是这样一部令人昏昏欲睡的短片(12分钟),严重影响了我观看后面那部长片的精神。以致于我对后者基本上没有什么印象了。

当天晚上计划要看夏布洛(Claude Chabrol)的近作《贝拉米犯罪事件簿》(Bellamy,2008),本来还在犹豫是否要特地出来看,毕竟,我对夏布洛没太大的好感。基于不甘心这次台北电影节没什么收获的心情下,还是把这部片给看了。虽然第一印象跟同行的几位朋友的感觉接近,都是不太好看的感觉,不过之后一点一点回想后,感觉仍有一些可取之处,哪怕只是那么一点,也就是开头与结尾的镜头,我们已经分不清楚究竟是两场车祸,还是同一场车祸的镜头,无论如何,似乎都指向夏布洛创作初期所钟爱的「双重」主题。

在此忍不住要叉开一下,阿莫多瓦(Pedro Almódovar)的新片《破碎的拥抱》(Los abrazos rotos,2009)无疑也尝试着更精致的黑色电影模式,并在结合多媒体的方式,渐次将我们的求知欲拆解开来。是在这个意义下,才将片名取成这样,这些层次将一个完整的拥吻拼凑起来。在我看来十分巧妙,但却仍有朋友极端排斥,所以说,观影的非理性(不管是我对阿莫多瓦的好感,还是朋友对影片的坏感)还是占很重要的成分。

之所以要叉开,是因为在精神上,我觉得阿莫多瓦与夏布洛的偏好是逐渐走到了一起,即使不是这部《破碎的拥抱》,他的前面三、四部作品也没离开这样的形式。或者更宏观地来说,阿莫多瓦跟夏布洛都遵守着古典剧作呼应结构,这能让他们在处理主题上,有个依据,不会让观众跑题太远。

只是,比起阿莫多瓦的清清楚楚,夏布洛保持了法式电影的暧昧性。这种暧昧性,在《切成两半的女孩》(La fille coupée en deux,2006)无疑达到一个美妙又叫人心碎的程度。关于这部片,我希望能在后面的段落中有更多的描述,在此先略过。

那么,影展没有大师的话,我又该怎办?要从选片人眼下巧遇好东西的机率太低,不但会耗竭我的精力,也会使人对新电影产生畏惧,不是好事。

对于要花钱、要赶场的影展基本上就跟过去一样令我兴致缺缺。不过暑假有个「修复影展」很幸运地办在我加附近,步行12分钟左右能到,又是个免费影展,于是,在时间允许下,我基本上看全了这个影展。片子也放得不多。比较不同的是,这个影展是以HD放映,老实说,效果出乎我意料的好,尽管是在一个仅能容纳三百多人的小影厅。

除了经典名作《绿野仙踪》(Wizard of Oz,1939)之外,其它七部影片我都看了,主要冲着一些北欧的默片来的。但,不管那些寻常的影片了,这次的影展让我重看了安东尼奥尼(Michelangelo Antonioni)的《女朋友们》(Le Amiche,1955),在大银幕看起来还是比在家中看DVD要好一些。

关于这部片待本文的第五部分详谈,我只能说,在银幕上看老片,真的非常过瘾。不像前年放德莱叶(Carl Theodor Dreyer)作品的台北电影节中,把几部作品作了「切头」的处理,以让胶片上自带的英文字幕与另外投影的中文字幕重迭(怪就怪在为何工作人员不是调整字幕机的角度,而是银幕的位置),这回在影展上看之前一直没拿出来看的《彼此相爱》(Die Gezeichneten,1922)是明智的,这部可以说是德莱叶最差的作品(之一)若要在计算机上看那糟糕的VHSrip,我一定更加不耐烦。德莱叶的问题在于还处于摸索时期的他,要不就是太僵硬的模仿了形式(像是《撒旦的手记》〔Blade af Satans bog,1921〕),要不就像这部《彼此相爱》太过于着重意识型态的灌输,这个缺点基本上在他拍完《贞德受难记》(La passion de Jeanne d’Arc,1928)之后就再也没有犯过了。

虽然我不确定修复的差别在哪里,至少,从《女朋友们》中,我看不出与DVD版有何区别。数码转制并不如我想象中那样,会让影像更加锐利,或者让彩色片的颜色更饱和,《战国妖姬》(Senso,1954)的颜色基本上与我在DVD上看到的,差别也不大。

不过HD的细致,倒与我在戏院内看《证言》(Ordet,1955)的35毫米胶片看到的那些摇曳的花草也十分接近了。但在我的印象中,HD 有120分钟长度(及以上)的带子才对,可不晓得为何,在放映114分钟的《战国妖姬》居然还有换带的短暂休息。无论如何,若克服在这点上放映的问题,我想,将来用HD保存、放映老片也是很可行的方法。

虽然我们知道现存所有的电影史书肯定都只是部分的影片史,不过,也正是这些史学家为我们先做了筛选,也有一些当然是还等待发掘。然而像这次影展放映的默片,也难怪名字不响亮,两部挪威默片《哈当格尔的婚礼》(Brudeferden i Hardanger,1926)和《土地的成长》(Markens grøde,1921)算是比较珍稀的作品,不过就算放在那个年代,也很难说它们是多么出彩的作品。但它们所带来的启示,无疑是这类「自然主义」作品确实曾为电影史带来不小的丰富色彩,「奇观」(spectacle)不就是电影首先要带给人们的吗?幸好我们后来在斯约史特洛姆(Victor Sjöström)、博格曼(Ingma Bergman)和荷索(Werner Herzog)那里看到将思想与奇观结合的完美平衡。最终,这个修复影展对我个人的意义,很可能是又重新发现《女朋友们》,这个发现的效应还一直蔓延到九月份回到学校后的电影讨论课上,后面详谈;至于《战国妖姬》,基于比较《劳拉蒙泰斯》(Lola Montès,1955)之需要而看,但除了找到一些疑惑(也许也就是我从前看它没留下太多好感的原因),或许因为选角的原因,这位「包法利夫人」其实也无法令我信服于她所带来的魅力与影响。不过巴赞(André Bazin)对本片不乏溢美之词,看来,我需要再想一想…

虽然大银幕看电影,的确还是有无法取代的优点,不过专业与不专业之间,也会造成巨大的影响。四月底在学校看了五部伯格曼可以说非常过瘾,连我之前不怎么欣赏的《夏夜微笑》(Sommarnattens leendel,1955)看起来都因为美不胜收而令人感到满意得多。可问题就在于学校破烂的字幕机,经常让字幕无法如愿投影,还好放映的版本都是自带英文字幕,没有中文,至少还有英文可以看。不过,经过一个暑假,放映厅经过整修,座椅提升了,可是字幕机却依然破烂。这让11月初学校的特吕弗(François Truffaut)影展让我压根都不想再多看几部,我庆幸仅看了两部,一部是我之前一直没看的《邻家女》(La femme d’à côté,1981)跟我蛮喜欢的《偷吻》(Baisers volés,1968)。这次放映的版本没有英文字幕了,且中文字幕打不出来也不像从前会让影片继续播放,而是暂停影片来等字幕机…再加上,非常无趣的《邻家女》又让我对特吕弗的那股不舒服感涌上,最后只好放弃这么劳累地看电影。电影就是这样被放映系统糟蹋掉了,而看着特吕弗晚期作品,突然庆幸他没机会多拍一些影片。

大抵上,这就是今年的影展体验了。距离我家大约步行20分钟处,有一间电影院,是我高中时期经常于周六下午独自一个人跑去消费的影院。曾几何时,做不了首轮生意的它,也改成了二轮影院了。知道这件事是年初的事。但我知道得太晚了,即将过完寒假返北京的我,仅挑了一天去看了三部影片。不过便宜的票价,加上每次至少都有10部影片可以任君选择的情况下,我倒觉得这也有种影展的感觉,当然,能挑的,一般就是比较商业的影片罢了。

食髓知味的我,又在暑假挑了一天去看,这回则争取在一天之内多看几部片,因为不清场嘛。其实这次是冲着史考特(Tony Scott)的《亡命快劫》(The Taking of Pelham 123,2009)去看的,毕竟因为前几部作品给我不小的好感,尤其是《火线救援》(Man on Fire,2004)以及在《时空线索》(Déjà vu,2006)中那个不同时空的框中框呈现,而使得我对他的商业片总有些期待。不过《亡命快劫》没太多可谈之处,倒是演员的演出还算得上不俗。《终结者 2018》(Terminator Salvation,2009)令我讶异的是,居然敢用小成本拍摄科幻片(当然,今年在这方面它并非独创),以致于就算在大银幕观赏,也基本上没得到什么娱乐效果;但小成本毕竟考验着取景的问题,所以影片巧妙地避开了不足的搭景,但同时也限制了构图的灵活性。总之,全片仍有一个令人惊喜的镜头,那是一个长镜头,随着男主角上直升机、起飞、被击落,又跟着他出直升机的这样一个镜头。这个镜头在外观上尽管根本无法与《人类之子》(Children of Men,2006)中间那个车内长镜头比较,但在我看来,给观众的那种连续性冲击是接近的。独立创作就是在这点上有优势。

就连图解小说的工作都做不好的霍华(Ron Howard)又带来一部糟糕的改编《天使与魔鬼》(Angels & Demons,2009),一如前作,本片又是一部「马拉松」影片。对我来说,好处刚好在于我读了一些关于巴洛克的参考书,所以片中揭示出的一些建筑、雕塑,在我看来是有点视觉飨宴,但大部分的艺术品也只是聊备一格,一瞥而过,远不如两三位演技糟糕的演员重要。我没有读过小说,所以不晓得片中关键的矛盾究竟是小说本有还是改编使然,总之,这个矛盾存在影片中,肯定与编导脱不了关系。幸好片末有那一个「奇观」:夜光日景,否则影片就更无可取之处。

在等待《天使与魔鬼》的空档,在隔壁厅看了半部《博物馆惊魂夜II》(Night at the Museum: Battle of the Smithsonian,2009)同样乏味,但可以看得出影片试图表现一些创意。不过有些设计自相矛盾也同样令人不耐。像是黑白照片中的人物来到真实世界,呈现是黑白没错(从这点来说,安东尼奥尼在《欧布瓦的秘密》〔Il Mistero di Oberwald,1981〕做的尝试,在特效时代里,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达成,只是,工具方便了,在思想上有跟进吗?),可按理说,人物应该也要呈现出「扁平」的样子,这才真能贴合于影片的内部逻辑。关于影片内部逻辑的问题,我们在下一段关于动画片的回顾中还会谈及。

一部法国小品《爱情三温暖》(La fille de Monaco,2009)把我给雷到了,因为中文片名所指示的与内容呈现的不太相符。影片原来处理的是一种「狂爱」(l’amour fou),很像80年代「新巴洛克」(nouvelle baroque)那一挂人喜欢的题材。话说,难道当代法国的女导演都喜欢这样的主题吗?哥隆巴妮(Laetitia Colombani)的《安琪狂想曲》(À la folie… pas du tout,2002)至少还在叙事上做点手脚,不过去年那部《明星与我》(Mes stars et moi,2008)之平庸,是否说明她只是恰好选到一个好剧本?无论如何,《爱情三温暖》算不上太差劲的影片,事实上,它可能是我那一天看的四部半中最好的一部。若不是题材的关系,它甚至有点希区考克(Alfred Hitchcock)的味道。在我今年稍晚看到了夏布洛(Claude Chabrol)的《女傧相》(La demoiselle d’honneur,2004)之后,就发现两部片有些相近之处,虽然在外观上相差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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